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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多出来的人

人群推搡着朝着亮光跑去,仿佛落在后面的人随时都可能丢掉性命一般,任何的秩序在这里已经不复存在,他们才不管那套着白色防护服,内里还穿着CM制服的人正在咆哮着维持着仅有的秩序,他们一路沿着仅限两人并排而过的狭小的隧道狂奔,朝着那出口的亮光奔去。

曼龙被人群推搡着朝着前面趔趄的移动,昏黄的煤矿灯原本是这条路口最显眼的设计风格,通道被设计成了矿洞的模样,那每隔一段架立的矿架,如果不是两侧雕刻着精美的浮雕讲述着三山前辈开采矿业的历史。那恍然间的错觉,逃命人群哀嚎着拥挤着,就像置身于即将塌方的煤道里,他想要站住自己的双脚,却像随波逐流的游木一样。

他终于挤出了隧道口,贴近的人流似乎消散了许多,他不自觉的摸了摸脸颊上的寒意,原来在拥挤的时候,身上的防护服已经完全被扯烂了,连同自己的面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翼而飞了。

正当他想要回头寻找失散的队友的时候,一把冰冷的枪管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那是一个和黄队长一样全副武装戴着面罩CM队员,他突然越过了曼龙,把枪管对准了团队隧道的入口,一边喊道:“动作快一点,跟着人群走。”

曼龙只能迈开了腿,朝着人群跑去,那是另一条只能两人通过的长廊,一侧是花光岩石壁,一侧是绿植茂盛,他的目光一直朝着人群寻找,想要找到熟悉的身影,但却一无所获,只有自己的脚步不断地朝着前面奔跑,但是很快,一声熟悉的喊声让他停下了脚步,他回头看见了黄队长一行4人正在身后跑来,在他们的边上,还有刚才那个押尾的CM队员。

“队长。。。我以为你们在前面。”惊慌失措的曼龙看见了熟悉的四人,终于安下了心来。

“兄弟,跟着人群走,在这条走廊的尽头有一个游客休息区,那里临时改造成接待中心,你们到那里汇合,那里会有专门的人员负责你们。”那个CM对着曼龙说道,一边用手朝着人群移动的方向指着,那口气仿佛也变了模样,不似刚才用枪指着他一样凶狠。

“谢了,兄弟。”黄队长喘着气说道:“若不是你们即时出手,凶多吉少。”

“是啊,我们应该感谢你们。”博康跟着说道:“幸亏你们发现及时。”

“我只是执行命令而已,你们不用感谢我。”说完他盯着黄队长一行人上下打量着,最后目光落在了几人手持的枪械上,然后问道:“兄弟是自己人?我看你们防护服下面穿着我们制服?”

“他是我们的队长,黄登严,黄队长。前CM21队队长。”李于回答:“或许你听说过?”

他摇了摇头:“CM临时组织,队伍编织混乱,我只是看到你们的制服,没想到是自己人。”

“我收到了消息。”黄队长靠前了一步,然后说到:“卫星电话里给了我这个坐标,我想我们应该来对了地方。”

“你能告诉我,这里是撤离计划的中转基地吗?”李于迫切跟在身后问道。

“是。”那人肯定的回答:“但这里只是暂时的中转基地。”

李于笑着对黄队长说道:“真的是这里。”

“几位稍等。”CM队员背对着他们走了几步之遥,然后低声的对着对讲机汇报。

“队长,我们来对了地方,这里有我们的人。”李于说道。

“你们几个都没有事情吧?”黄队长转头看着狼狈的队员,大部分防护服在奔跑和推搡拥挤当中已经破损了。

“陈医生,你没事吧?”李于关切的问着陈小云,她双手抱着背包,防护服已经挤烂了。

“那些臭男人。。。死命的挤我。。。还好你护住了我。。。”陈小云说道:“哼。。。一群臭男人,逃命比谁都积极。”

原来刚才进入这个通道后,陈小云被人群推倒在地,黄队长和李于几人护住了她,避免了踩踏事故的发生,所以他们一直留在了队伍的最末端。

那个CM队员,收起了对讲机,朝着他们5人走了过来。

“黄队长,我收到了指示,你们三个人现在必须跟我过去。。。”他说道。

“可以,但是他们两个人也必须跟着我。”黄队长指着满身狼狈的曼龙还有陈小云说道:“我们是一起的。”

“不好意思,我接到的命令只允许你们三个CM队员跟着我过去,其它人必须前往游客中心,在那里我们会确保他们的安全,同时也会妥善安置。”他回答。

“仅限CM队员?”博康不确信的问道。

“仅限CM队员。”他再一次回答,而在回答的当中,黄队长拉扯了一把博康的胳膊,让他不要再继续的问下去。

俨然他的这身制服,就是CM的身份证。

黄队长向前一步,拉过了这个队员,然后在他的耳边轻声的说道:“你知道我的任务是什么?告诉你们基地的负责人,古市长的儿子在这里,那个高个子黄毛的就是,他叫古曼龙。”

CM队员回头看了一眼曼龙,然后压低了声音用对讲机回复了黄队长刚才的话。

“我们队长说了,让他们前往游客中心,到时候会派人去接他,但是现在你们三个必须跟我过去。”他说道:“事态紧急,你们外面所经历的一切,在这里也一样发生,还有更棘手的事情。。。”

“什么?”李于慌乱的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你们必须现在跟我走。”他说道:“我会带你们先见三叶草的人做一个简单的检查,然后带你们到武器库。”

“现在的负责人是谁?”黄队长问道。

“CM05队的队长负责这里,他姓林。”

黄队长盯着这个男人又问道:“既然如此,我会听他的命令,毕竟我已经不是队长,身份上来说,我应该服从,只是你必须告诉我事态有多严重?”

“穿过炉火石隧道的第三批撤离队伍,失去了联络,现在基地里一片混乱,水母云袭击了我们几个站岗的队员。”他欲言又止的说道:“还有。。。矿石博物馆,那里。。。封住了。”

“第三批撤离的队伍失联?”李于激动走了上去,双手用力紧紧的抓住这个CM的双臂:“你是指。。。昨天撤离的队伍?”

“是。。。撤离计划最后一批队伍。。。下午5点出发,最后八部车子在炉火石失去了联络,但是现在最迫切的是维持这个基地的安全。”

李于颤抖的手放了下来,他摘下了面罩,扔在了地上,红着眼睛看着黄队长:“你听见他说的话了嘛?”

“别激动。”黄队长安慰道:“我们先过去帮忙,兴许我们的家人没有在最后几部车里。”

“那请三位跟我过去,其它两位沿着这条道一直走到游客中心集合,我们会妥善安排你们,或许也需要你们的帮忙。”

“你们两个先过去,注意安全,我们三个看看这个基地情况,到时候在汇合。”黄队长走到了曼龙面前,拉起了曼龙的手,在他的手掌上悄悄的放下了一盒弹夹:“我记得他们给了你一把手枪,必要的时候不要犹豫。”

他贴着耳朵轻声的说完,然后转身带着博康和李于两人,跟着那个CM沿着另一头的铁门离开了。

现在只剩下曼龙和陈小云两个人站在那里。

曼龙颤抖的握紧了弹夹,然后快速的放入了自己的口袋里。

“走吧,我们先到他说的游客中心和那群人汇合。”曼龙说道,迈开了步子沿着走廊走着,陈小云跟在了身后。

“所以。。。黄队长的任务完成了,是吗?”陈小云在背后轻声说道。

“什么任务?”曼龙回头问道。

“嘻嘻。。。”她笑着:“什么任务你不知道吗?不就是你吗?古市长的儿子,他的任务不就是护送你到基地,这里不就是基地?”

“这里不是基地。”曼龙认真的说道:“你没有听见他们的谈话吗?这里是只是中转基地。”

“不管这里是不是基地,他的任务是把你送到这里,现在他完成了不是了嘛?所以。。。他们可能不需要我们了。”

“我能不能拜托你别那么幼稚,你好歹也是医生来着。”曼龙开口说道:“你没有听出来,他们的家人来过这里,就在他们口中所说的撤离计划中,昨天出发失联的队伍里,可能有他们的家人。”

“那你的家人不也在这里?我知道你是古市长的儿子。他离开兴许也是从这里走的。”陈小云说道。

“父亲。。。”古曼龙轻声低语着,然后叹了一口气:“他应该不会在这里了。”

“也是,我听到刚才说道最后一批撤离的人似乎遇到了问题,黄队长的家人还有李于的家人似乎也在里面。。。怎么办?真是不让人安心呢。”陈小云呢喃着,走着走着撞到了停下脚步的曼龙,只见曼龙停下了脚步,抬头朝着一侧栏杆望着绿植掩盖的坡地下,那里可以窥见翡翠公园的一方区域,浓浓的黑烟在某一处突然扬起。

“他们放火在烧东西。。。”他说道。

“你猜会是什么?”陈小云调皮的问道。

曼龙没有开口,继续朝着前面走着,很快一个对着对讲机说话的CM队员迎面走了过来,他放下了对讲机,一手持枪,另一手指着他们并且朝着他们挥手道:“你们两个快一点。”

曼龙和陈小云加快了脚步朝着他走去,听见他放下了对讲机讲到:“林队长,已经接到他们两个人了。”

曼龙只见前方是一栋黄岗岩砌成的四方形建筑,耸立在翡翠公园的假山半山腰,四周种植着绿植,有些冬天绿植依旧艳丽,但是大部分的树木只有光溜溜的枝干萧条的立在那里。

门口站着一个CM队员,另一侧站着一个穿着简易白色制服的三叶草,他看上去很年轻,简易的护目镜和口罩,白色的制服上有些地方沾着黑色的烟熏污渍,他们正望着靠近的曼龙和陈小云。

“最后两个人吗?”三叶草的男人问道。

“最后两个,有三个是CM队员,林队长已经把他们调走了,后面确认过没有其它的人了,我得过去确认一下通道的情况才行。”CM开口说道,把人交给了门口的另一个CM后,他便立即离开了。

那个穿着三叶草制服的男人拿着一台仪器走到了曼龙和小云的跟前。他露出了一双疲惫的双眼,护目镜下的眼睛正在低头按着那台犹如平板手机的奇怪仪器,上面印着绿色的三叶草符号。

“这是什么?”陈小云讶异的问道:“看上去像是手机?”

“简单的检测装置,如果你们是正儿八经从大门进来的,那检测可不是这样。”他嘀咕着,按下了几个键盘,抬眼瞟了一眼陈小云:“我想,你们应该没有带身份证。”

“嘻嘻。”陈小云笑着:“我怎么不知道逃命的时候要带身份证?”

他扬了扬手里的装置:“所以。。。泉水基地送来了这个,站好了。”

他一边吩咐着,一边回头让另一个持着枪的CM靠近。

他把这台如同手机一样的仪器对准了陈小云的脸庞。

“我应该笑吗?”陈小云问道。

“随便你,它能检测你的体温,同时能够人脸识别,为后续统计幸存者应该有很大的帮助。”说完他放下了仪器,看了看上面的读数,体温正常,然后把仪器移到了曼龙的脸上。

“两人的体温都正常。”三叶草的人说道,那个持枪的CM便转身后退,移步到了门口,顺势拉开了门。

“两位请进去吧,在翡翠公园广场清理完毕之前,暂时就呆在里面,迟一点,会让人送水和罐头过来,暖气应该也是正常,在里面呆着会舒服。这一片区域暂时安全,所以请不要离开这栋屋子。”

“第20个和21个,总共21个人。”CM在开门让曼龙和陈小云进去的当下,侧头对着那个三叶草的人说道。

“我知道。”他扬了扬手里的仪器说道:“21个。”

曼龙和陈小云进入了这个被称为游客中心的地方,正中间有一张米白色巨大的大理石吧台,上面依然摆放着咖啡机,杯子,碗碟,一侧的冷藏柜早已经断电,透过玻璃里面空空荡荡,就连身后架子上也空无一物。

里面人声杂吵,有讨论刚才的情况,有安静的沉默的坐在一侧,有呆呆的站着对着吧台正对面的落地窗看着外面的枯树和远处的黑色浓烟。也有试图拧开后面洗手槽却发现一滴水也没有的人。甚至还有默默哭泣的人,兴许刚才失去了亲人或者朋友。

见他们两个进来,没有人感到好奇,他们的脸上都带着绝后余生的疲惫,顶多就是警惕的望着玻璃门外,那两个正在商量的CM队员和三叶草人员。

陈小云撕扯下了自己的防护服,所有人对她的动作都报以警惕,他们离开了她的范围,换了一个地方坐了下去,兴许是怕她撕扯下的防护服上面黏着能够让他们感染的孢子。

“谁知道你们身上有没有。。。”陈小云低声说着:“咋不把自己脱个精光呢。。。”

说完,她让自己陷入了沙发中,抬头望着顶上已经不转的三叶欧式风扇,若有所思般。

曼龙隔着陈小云坐在了台阶上,他靠着陈小云的沙发,看着眼前他不曾仔细看过的人群,花花绿绿的羽绒服,厚重的棉服,脚上的进口鞋子,这些口中的自己人看来都盛装出席这场逃难的盛会。

“不对。。。”曼龙的心突然扎了一下,他站了起来,仔细的看着这个屋子里的所有人。

有些在隧道里似乎似曾相识的面孔,有一些他说不出来的。。。恐惧。

那个最角落里面对着墙壁上一张园区地图而站的三个人,那看似在看着地图,却没有抬头也没有低头。。。

曼龙的手拍了拍陈小云。

“嗯。。。讨厌,让人家休息一会好吗?”陈小云说道。

曼龙抓住了陈小云的胳膊,她明显感受到了曼龙的力道,他把她从沙发上拽了起来,他对着她的耳边轻声说道:“人数不对。”

“什么不对?”她问到。

“21个人。”曼龙轻声的说道:“我们进来的时候,我听见那个CM队员说道,我们是第20个和21个。”

“他数错了?”陈小云皱着眉头问道:“是少数了还是多数了?他不是把那台手机在我们额头上一阵乱拍,还能点错数?”

“没有少数也没有多数,就是21个人。。。”曼龙说道。

“那不就对了。。。”陈小云说完就要坐下。

“我记得当时铁栏杆大门前没有那么多人。”

“进来就测体温的,以我的了解,感染了尸菌的人会出现发烧的症状,这一关他就过不了。”陈小云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在担心什么。

但是她的话并没有阻止这个高个子,他拉着陈小云就要朝着大门边走去。

被拉住的陈小云一边回头朝着人群看去,但是看见的,只是疲惫的人群,或站着,或坐着,亦或是趴着睡觉,或者警醒的盯着玻璃门口的CM和三叶草。

但是抓住她的胳膊又是那么有力和坚决,她不由得随着曼龙来到了门口,岂料,玻璃门打开,拦住他们的是CM和三叶草,他们正在进入这个屋子里,随后便关上了门。

“你叫曼龙对吗?”那个CM问道。

“是。。。是的。”曼龙回答。

“请你跟我们一起过去。”他靠近压低了嗓音说道,那声音只有曼龙能够听见。

“不是。。。”曼龙牵着陈小云的手并没有放开,他回头看着屋内的众人,众人也停下了所有的交谈看着面对着CM的古曼龙两人。

“林队长要求我们带你一个人过去。”那个CM轻声说道。

“她呢?”曼龙回头看了一眼陈小云。

“她呆在这里安全,只你一个人跟着就行。”CM依然压低着声音说着。

“不行。”曼龙也压低着声音靠近了CM,并且靠着他的头盔生怕他听不见一样:“她也必须跟我一起走,还有。。。当时我们在大门前受困的时候,并没有这么多人,顶多也就十来个左右,其余的人如果不是之前就来这里的,那一定有问题。”

那个CM抬头朝着人群看了一眼:“这些都是跟你们一起进来的,除了你们是例外,这个基地不接待外人。”

“那就不对了。”曼龙紧张的说道:“你要相信我。。。真的没有那么多人。”

“他们体温都是正常的,你放心,也许你记错了,不过没有关系,后面从这里转移还需要检测,只是你现在必须跟我走一趟,只有你一个人。”

“什么情况?”三叶草似乎听闻了一些异常,他靠近了过来,CM简要的复述了一遍。

“所以你的意思是。。。并没有那么多人?”三叶草皱着眉头。

“是。”曼龙回答。

“但是这台三叶草的幸存者仪器并没有错误。前期检测的体温都是正常的。”他打开了仪器的屏幕,用手扫了到录入到里面的21个人,那右上角的绿色标志,证明了体温是正常的。

“也许,你没有印象了。。。不是吗?逃命的时候,危及的时候。。。”三叶草碎碎的念着,他恍然间想起了什么。

“那你的印象中,没有见过谁?”三叶草问道。

曼龙转头看了一眼园区地图下的三个人,然后轻声的说道:“当时混乱,我记不清楚,但是那地图下的三个人。。。我没有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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